第十章「飛馳」完成了。從挪威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折，從新舊版的比較來看，這章也是一個重大的突破。相信看過舊版的讀者，一定會覺得很驚訝吧？

構思第十章的時候我想了很久，基本上新版寫作的方向是修正，並不在重寫挪威。但是這一章裡我原則上保留了故事本身，卻對「飛馳」做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詮釋。這樣的改變主要來自於薇這個角色的變化，如我之前所說，過去的薇是一個「聖人」，無論大家喜歡或不喜歡她，她的表現都不像是個生活中會出現的人物。這次寫新版，我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在調整這一點。也因為如此，作為薇最重要章節之一的「飛馳」，便有了這次的改寫。

我在看金庸改寫倚天屠龍記的時候，曾想過日後修正挪威的方向問題。在查大師的筆下，新版的倚天屠龍記其實變化不大，主要的工作都在「擦屁股」。寫過長篇小說的人都知道，若是先前準備功夫有任何一點馬虎，之後寫得高興，往往會控制不了故事與角色的變化，於是產生了與設定不符的狀況。寫的時候搞不好還覺得沒什麼，久一點後就發現到處都是bug，某些地方缺乏說服力不說，甚至還會前後矛盾，自打嘴巴。因此，往往會想要去「擦屁股」，結果是越擦越怪，喪失原味。

新版倚天屠龍記裡「一起回蒙古」、「明教逼宮」與「周芷若自白」就給我這樣的感覺。這些都是新的，但我覺得不如不寫，要寫的話，就要大修，甚至重寫，這樣子「擦屁股」實在「很不倚天」。

回到挪威，寫新版之前我就在想，百萬字的東西，真要改起來太可怕了，照我的理想簡直是重寫，這樣寫下來，它還是挪威嗎？要不要乾脆改改小地方，不要太求好了呢？會不會畫虎不成反類犬呢？會不會搞個大工程寫完之後，發現它不再是挪威了呢？

最後，我還是選擇了重寫。

我不能忍受薇是小龍女加趙敏，這是有一個大陸讀者曾經給我的評語。薇是挪威的女主角，她不believable，這個故事就不believable。一個百萬字卻不believable的故事，丟了算啦，我還樂得輕鬆。

只是，如我在「關於」一文說的，我丟不掉挪威，挪威是我的「業」。因此，沒有選擇，只好改寫。

我並不喜歡過去的「飛馳」，但過去的這一章的確成功地扮演了它的角色。因此，新版的薇，這個我期望中「有血有肉的真實版薇」，就必須被我這樣改寫，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
如果說，我不希望自己在「擦屁股」的代價就是要重寫，那就重寫好了，這就是新版的「飛馳」，一個被凱採取了主動的，提早結束小玫後續故事的，從給凱驚訝與新奇變成讓凱轉折的，重新定義對薇關係與立場的，完全不一樣的「飛馳」。

或許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罷了，但是「飛馳」新舊版的差異，就是挪威新舊版的差異。這樣的差異，標示著過去的我自己與今日的小董的差異，也是我心目中認為的，無論多麼青澀或不成熟的，幻想與真實世界的差異。

作為作者，我當然希望大家喜歡這一章。不過老實說這一章我並不期待過去的老讀者接受。寫到這裡的挪威才進行到六分之一，才剛剛透露一個大致的樣貌，我想新讀者也不見得知道我在唉什麼。但是，我就是覺得，只有這樣寫，才是薇、才是「飛馳」，才是「挪威森林記」。

言盡於此，我要繼續寫下一章了。今天是三月二日，新舊版裡凱與薇的「驟遇」之日，我在這一天發表這樣的「飛馳」，是不是也是一件奇妙的巧合呢？